這天蒂瑪跟幾個大學社團朋友一起到一間小日本料理店聚餐。蒂瑪提起昨天在咖啡廳,那個六人家族聚餐的對話。
「我在想那個爸爸不講話,會不會是因為在咖啡廳才不好意思繼續講?」朋友C說著。
『哈,我覺得可能性還滿高的耶。』
蒂瑪笑了。
『不然正常來說,長輩應該早早就會講類似:「我吃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這類的話要晚輩不要講了。』
「不過要跟立場不同的長輩講政治,真的是很困難的事情。」朋友E夾起生魚片咬了一口。
「像我住家裡,只要看新聞,有時候就會跟爸媽吵架。」
『那你怎麼解決?每次看每次吵嗎?』蒂瑪問。
「該怎麼說呢....我到後來有個感覺,家,不是講理的地方。你只能盡量用情感訴求去讓他們稍微聽的進一點你說的話。而且你必須要有長期抗戰加有可能會因為談政治而跟家裡三不五十小吵架的心裡準備。」朋友E說。
「但要我不談政治是不可能的,我覺得有些觀念還是要一直講一直講,就像小時候媽媽對我碎碎念一樣,要給他唸回去。」E吐了吐舌頭。
「長輩通常都會用晚輩怎麼可以杵逆長輩這類的來結束對話。」朋友C說。
「我覺得,要上了年紀的人,放下身段聽年輕人講話,真的很困難。所以我的作法是只問不講。」
『什麼叫只問不講?』蒂瑪問。
「就是只問問題,但不講道理。你想想看,人都是不喜歡被說教的。特別是晚輩對長輩,長輩說不過晚輩的時候,就會用其他的話來教訓晚輩。那其實也是『見笑轉生氣』的一種表現。」
朋友C喝了口茶。
「但是當人進入那種狀態的時候,不管他的口氣再怎麼平和,他在情緒上就已經有防備。這時候你跟他講的再多的道理他都聽不進去。所以與其講道理,不如順著他們的話問問題。」
「像如果長輩說,就是太自由才會亂,那就可以反問,那你覺得怎樣的自由才算剛好?以前為不亂的原因?他要是說戒嚴好了,那你就反問,以前戒嚴的時候是怎樣的狀況?簡單來說就是用問題引導他們討論。」
「問題問的越多,他們在自己講的話裡面就會出現越多破綻。這時候可以繼續用問問題的方式點出破綻,但不追打。畢竟是長輩,你還是要幫他留一點面子。但長久下來,比較能夠溝通的長輩,就會開始比較願意去思考。」
這時候服務生送上燒烤串,大家拿起筷子很快就掃光了。
「其實你可以把長輩想像成是沒有被教導過要怎麼反思、怎麼溝通的成人。」
朋友Z說著。
「不要說長輩,你看我們以前學校學東西,有教你怎麼辯論、怎麼溝通嗎?很少。大部分的學科都有標準答案。日本的歷史考試題目是請學生分析過去的歷史局勢,台灣的歷史考試是在問學生西元幾年簽了什麼條約。」
『我們都希望說服長輩可以多聽一點電視看到以外的東西,但從長輩的角度去思考,想他們比較聽的進怎樣的話也很重要。』
蒂瑪接著說。
『總不能我們講著要自由,卻不尊重他們不想聽不想說的自由。當然,我知道很多人是因為急。急著想把現在知道的一切講出來。但很多時候他們的不想說不想聽,也是源自於教育因素,導致他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溝通。』
『與其要他們拉下身段學著跟晚輩溝通,不如試著用別的讓他們覺得不衝突的方式跟他們講話。我覺得C說的用問的,就是滿好的方式。』
「其實,有沒有用我也不確定。但想跟父母談政治,我覺得真的是不能心急。」
朋友C喝光了味噌湯,繼續說著。
「他們養成他們現在的思考模式,都幾十年了,怎麼可能靠講一兩次他們就聽的進去。這樣想,就比較不會那麼灰心。」
「每次講,他們加減願意聽一點,想一點,就算是一種進步。」
「當然,放棄溝通也是一種方式。真的遇到完全聽不進去的長輩。也許不管你口氣再怎麼平和他都聽不進去。但我想有時候長輩聽不進去,是因為他們帶有一種情緒先於理智的反抗。所以怎麼用不要那麼衝突的方式跟長輩對話,試著比他們更有毅力更有耐性,也是我們這一輩的功課。」朋友E做了結語。
2014年10月7日 星期二
家,不是講理的地方。
政治